2025/05/21
走進第21屆國家文藝獎得主莊普的工作室，彷彿進入一個極簡美學的立體詩篇。這位台灣低限主義藝術的先驅，用一生實踐著「自律與自由」的創作哲學。
午後陽光透過窗櫺，灑在一塵不染的工作室裡。老師和我們輕鬆自在的分享這一路走來的藝術創作之旅。
｜從復興美工到馬德里：一場藝術的自我革命
莊普老師復興美工畢業後，原本考慮赴美深造的他，因為紐約治安不佳、學費昂貴，轉而選擇西班牙。「那時候選擇了歐洲最早的大學之一，有超過500年歷史的馬德里大學藝術學院，第一任校長是Goya。」回憶起求學歲月，莊普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。
在馬德里的五年，每一門課都是寫實訓練，每學期的作業都是120號作品十張。「我討厭寫實，但五年學習卻每一門都是寫實課。」這種反差讓莊普在畢業後做了一個重要決定：「五年之後，我決定不要再寫實了，決定放飛自我，破除框架，走向抽象與極簡。」
西班牙不僅給了莊普技法上的訓練，更重要的是文化上的洗禮。「西班牙黑色幽默的文化DNA，以及西方人對東方藝術家的東方哲學思考與內涵的對話需求，迫使自己回顧自己的文化內核是什麼？以及如何對話？」這種東西文化的碰撞，成為他後來創作的重要養分。
｜伊通公園：夜晚才營業的藝術聚落
1988年9月，莊普與陳慧嶠、黃文浩、劉慶堂共同創辦了伊通公園。這個位於台北市中山區伊通街41號的空間，成為台灣最早的另類藝術空間之一。
「伊通公園的藝術行動，不是計畫中的成功，關鍵卻是營業時間。」莊普解釋著這個獨特的經營理念：「五點是藝廊和美術館結束營業時間，夜晚卻才是藝術家出沒的時間。伊通公園晚上才營業，藝術家呼朋引伴，策展人帶藝術家來訪，把酒言歡，熱絡交流。」
這種反傳統的時間安排，讓伊通公園成為藝術家們真正的聚集地。「有人從海外回來，自然就靠向這個有藝術聚集能量的所在。」三十多年來，許多知名藝術家如袁廣鳴、林明弘、陳怡潔等，都曾在此展出作品。
｜對台灣藝術環境的犀利觀察
作為資深藝術家，莊普對台灣藝術環境有著犀利的觀察。談到公共藝術，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：「最討厭台灣的公共藝術案，不得已才做。因為台灣公共藝術是設計案不是藝術案，招標符合規格的設計品採購，對藝術家而言是非常痛苦的過程。」
對於素人藝術家，莊普的態度則相對溫和：「素人藝術家可以有藝術作品，但是很難進入藝術史，因為藝術的根基厚度不夠。」
｜藝術教育的現實建議
當我問及如何成為藝術家時，莊普給出了非常實務的建議：「從自己喜歡的藝術家先開始觀察和模仿，概念必須是回應當代的議題，踏出第一步開始。」
更重要的是，他認為藝術學院應該教授學生「生存之道」：「學校需要教藝術學院的學生，如何寫提案計畫？駐村申請方法？如何參加比賽？比賽得獎之後的配套行動？讓自己先在藝術圈活下來。」
這種現實主義的態度，反映了一位資深藝術家對年輕創作者的真誠關懷。「你要表達什麼？先開始！」這句話簡潔有力，點出了藝術創作的核心：行動勝於空想。
｜空間即作品：極簡美學的生活實踐
走進莊普的工作室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空間本身。井然有序、一塵不染的環境，堪稱「5S」（5S 是五個日文單字的縮寫，分別為：
Seiri（整理）Seiton（整頓）Seiso（清掃）Seiketsu（清潔）Shitsuke（素養）工作室的完美表率。這不僅僅是個人習慣，更是他藝術理念的延伸。
作為台灣低限主義藝術的先驅，莊普老師的標誌性創作「一公分見方印記」，以幾何方印為基本單元，透過排列、色彩變化，呈現自律與自由的精神景觀。而他的工作室，正是這種美學理念在空間的完美體現。「不只在作品，工作室也是如此。」這種生活與創作的一致性，展現了一位真正藝術家的完整性。他的生活與創作本身，就是最好的藝術作品。
而當同學當面請求藝術家可否贈予一個創作工具常用的印章？大師大方地立刻要助理拿出來贈送，果然是氣度不凡，樂於提攜後進。
｜半世紀的藝術堅持
投入藝術創作長達半個世紀，莊普的熱情從未中斷。從西班牙求學的反叛青年，到創立伊通公園的文化推手，再到今日的國家文藝獎得主，他始終保持著實驗性精神。
「藝術的路上無論是不懈勞動抑或長夜失眠，皆來自一份守護藝術和思索藝術的心。」在他的國家文藝獎得獎感言中，莊普如此描述藝術家的使命。「我們都是舞台上的演員，當帷幕一揭起，就得盡量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。」
這次拜訪讓人深刻感受到，莊普老師不僅是一位傑出的藝術家，更是一位智慧的人生導師。他用自己的經歷告訴年輕的藝術創作者：藝術不只是技法，更是一種生活態度和哲學實踐。從西班牙到台灣，從伊通公園到國家文藝獎，莊普的藝術人生正是「自律與自由」最好的詮釋。
期待下週老師到課堂上來又會產生怎樣交流的火花？
